当我从繁华的北京回到家乡,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正在等着我。
我的家在河北省唐山市丰润县的一个小村镇。
其实唐山算不上是沿海城市,只不过部分区县沿海而已。但我的母亲还是固执地认为在唐山买海鲜要比在北京买便宜得多。这倒是真的。唐山的整体物价的确比北京低。
10月3号风雨大作,但我的老父亲还是坚持要到城里去买螃蟹,因为我第二天就要回北京了,我得赶着去上MBA辅导班。在全村、全镇、甚至是远近的十里八乡,我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家乡人观念传统,很少有背景离乡去外地谋生的。考大学考到大城市又留下工作的,我算头一份。我是父母的骄傲,逢年过节,连镇长都会亲自来家里拜年,夸赞我父母把两个女儿都培养成了大学生。
我母亲不太明白我为什么非要考研。
上大学之前,我和妹妹是左近最听话、最漂亮的女孩子,这多少让没有儿子的父母在重男轻女的邻居前有了一些底气。有这样聪明漂亮的女儿,他门不能不自豪。邻居们所知道的只是我在北京怎样地一个月挣了他们一年都挣不来的钱,只是看见我父母正在商量着要卖掉家里的奶牛,操持着要到城里买房。
说到给父母买房,我虽然工作三年,手头确实有一点积蓄,但离着在北京买房还差得太远。父母的房子实在太破,当初地震的时候就已经摇摇欲坠,住到现在,只有在既没风也没雨的天气才能安心入睡。丰润的房子便宜,我所有的积蓄足可以给他们买一套二居。
所以如果我想上MBA,我得选择读在职,否则我无法支付昂贵的学费和日常开销。而且尽管时间紧迫,也必须在工作之余准备应战。
我相信父母亦或邻居绝想象不出我在北京的辛苦。邻居说,你是不是每天出入高楼大厦?我说是的。我工作在北京某写字楼的21层,生活在某家属楼的15层,确乎如此。邻居又说,你每天都能吃到鸡鸭鱼肉吧?这个也自然。中午吃全易达的快餐,12块钱的标准,除了肉还有水果,但我通常只吃青菜。邻居还补了一句:出门都是做车吧?对。上下班做公共汽车,工作时如果外出就打车。最后邻居紧盯着我穿的衣服,说你这件衣服准是纯毛的。我心里在说如果这衣服上有一根纯毛,也是头发掉在了上面。刚进十月,谁会穿纯毛的衣服呀。
我在离家之前,和母亲彻夜长谈了一次。我告诉她考MBA是我人生发展和自我完善的必然道路,虽然会很苦,但是对以后的事业会有很大的帮助。母亲听我全都说完了,沉默了很久,说,咱们不买房了,把钱攒着吧,总有一天你还得折腾着出国。我愕然良久,眼泪在暗夜中奔流。
临走时我委托一个中学同学替我物色房子,我在想如果来生能让我选择,我还是愿意做农民的孩子。农村的生活经历给了我坚毅的品质,让我在今后的生活中不惧怕苦难,让我在思考问题时更有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