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干部保研:当小工换捷径
大四前的暑假,王欢的3个室友为了前途都在各自奔忙。其中一个打算毕业后直接工作,每天都在一家公司实习;另外两个打算出国,正在全力准备GRE考试,忙得不亦乐乎。王欢也没闲着,每天都在学校团委的办公室里加班加点——她想走的,是一条叫做“学工保研”的道路。
所谓“学工保研”不属于国家研究生统招政策范围,是由高校自行制定的政策,相关的决定权也在高校,不占统招名额。以此保研的学生在读研前须到边远地区支教或在学校工作一定年限,由于申请者多为学生干部,故被称做“学工保研”。
与不少学生认为学生干部在评奖评优时“占尽好处”的情况相似,学工保研在大学校园内也颇受争议。
“反正什么好处都是学生干部的,学工保研也一样,不学无术居然也能读研究生。”在采访中,持有类似观点的同学不在少数。
听到周围的议论,王欢有点委屈,“别人觉得我们很风光,可哪知背后的酸甜苦辣咸。”
为学历“曲线救国” 杂活儿太多天天逃课
谈起对学生干部的看法,湖南某大学的小刘说他最强烈的印象是:不怎么上课。“平时在课堂上很难见到他们,自习室里就更不用说了。”
对于这样的看法,在四川某大学做学生工作的陈欣表示自己时有耳闻,并且也不否认:“做学生工作,翘课的情况确实很常见,可这是身不由己的事,不投入时间,没法把工作做好啊。其实我们也很苦恼,作为学生不常去上课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可是翘课就像吸毒,一旦沾上了就欲罢不能。”
陈欣刚入大学就打定主意要读研,她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大学教授。但她自认为是一个“不擅长考试的人”,保研名额可能拿不到,考研也不想参加,刚进大一,她就为将来怎样成为研究生而发愁。
经过学长的点拨,她打算试试通过做学生工作保研。决定走这条路时,她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可能会牺牲很多学习的时间,但她并不十分担心,“时间就像海绵,总是能挤出来的,只要我提高效率,应该能够兼顾。”
但她渐渐发现时间和精力越来越不够用。大一时还能够通过夜里加班来兼顾学习和工作,但上大二以后,她发现事情渐渐多得让她难以应付,自从因为工作翘过一次选修课之后,翘课便成了她生活的常态。“作为一个学生却不常去课堂,这种状态让人有点别扭。”
和陈欣一样,不少想学工保研的人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有点“别扭”。
“有人觉得我们这些学生干部在校园里‘呼风唤雨’,还有人觉得我们整天忙这忙那就是不忙学习,有点不务正业。可这都不是我们的初衷啊。”北京某大学的孙磊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
孙磊觉得,多数学生干部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只是随着年级的提高,前途的问题日渐紧迫起来,心态才慢慢起了变化:“同学们说的学生干部的种种不好,我们体验了这么久,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保研这种事情,说实话确实挺诱人的,如果有机会,谁能保证自己不动心呢?”
他说,学生干部并不是不爱学习,每当自己稍有空闲,想要静心读书的时候,却总会突然遇上这样那样的事情,这种情况令自己的生活总是处于“悬空”状态,一点都不踏实。“我何尝不想过上正常的校园生活?”
“整天忙学生工作,不怎么看书,这和我想当教授的目标似乎是相违背的,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欣觉得,只要保上了研,她就有机会专心学术,把该学的东西补回来。“这也算是一种‘曲线救国’。”
人际关系变微妙 求保研身累心更累
繁重的任务让学生干部们感到难以兼顾学习和工作,而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是他们的烦心事。
孙磊回忆起自己的学工保研经历,总是说,这事有点误打误撞,不是他的初衷。
从小就对记者职业感兴趣的孙磊大一就加入了一家校园媒体,本身文字功底就挺好,再加上兴趣浓厚,孙磊很快在新人中脱颖而出,干了两年以后,他已经成了大家公认的最出色的记者。
此时的他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干下去。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在这里能够获得的提升已接近峰顶,继续干下去可能不会有太大的收获,自己也许该去社会媒体试试身手了。另一方面,过去两年间他在校园媒体里结识了一群好朋友,要马上离开他们,还真有点舍不得。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指导老师找他谈话,告诉他如果继续干下去,并且承担一些团队管理的工作,他很有可能得到学工保研的机会。
孙磊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学习成绩游走于能保研和不能保研的边界上,让他觉得很难把握,现在这样的机会让他觉得,多一条路总归是件好事。
但他渐渐发现,原来的自己只是一门心思当好校园记者,那种感觉简单而快乐,而自从打算努力争取学工保研之后,事情变得复杂了,特别是复杂的人际关系让他的心理疲惫不堪。
陈欣也有类似的感受:“要想得到学工保研的名额,就得小心翼翼地尽量让老师满意,不能得罪在老师面前有‘发言权’的同学,好多精力都耗费在了处理人际关系上。”
不断琢磨老师的心思,尽量让同学都满意,已经让孙磊劳神费力。而大三下学期刚开始,一个同年级女生突然加入进来并直接成为骨干,让他颇为紧张了一阵,以为她是“空降兵”。
所谓“空降兵”,是指一些大二大三时加入学校某个部门做学生工作并因为某些背景直接成为骨干的学生,他们中相当一部分就是为了获得保研名额才来的,并且常常能如愿。
北京某大学的小李觉得,这类“空降兵”才是真正应该受到质疑的,其他学工保研的同学有时成了他们的“替罪羊”。“很多同学对学工保研的人有意见,觉得他们不劳而获,但是名额常常被这些‘空降兵’占去了,不少付出了很多努力的同学其实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这个女生的到来让孙磊在一段时间内感到无所适从,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个师姐就差点被“空降兵”挤下去。他不时考虑,自己是该继续坚持下去呢,还是赶紧另找出路?
好在事情不久后渐渐明朗,那个女生来这里确实是有人安排的,但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文字功夫,做骨干只是想获得更多更好的机会。
每当夜深人静,忙完了工作之后,孙磊常常会想,意外地走上了这条道路,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大四无缘“猪生活” 保研后依旧劳碌命
陈欣最终如愿获得了学工保研的机会,赴西部支教一年后继续在本专业读研。已经大四的她像一个大一新生一般,参加了好几个感兴趣的社团,选了好几门喜欢的课,认真听讲,仔细做笔记。她在QQ上更换了自己的签名:“前三年欠下的,大四这年一定要好好补回来。”
而即将留校工作两年,然后继续读研的周琼则没有这么幸运。
经历了跟陈欣和孙磊相似的煎熬之后,周琼学工保研成功,不少朋友祝贺她“终于过上了猪的生活”,她自己也觉得,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所谓“猪的生活”,是指保研成功后直至本科毕业的大半年时间里,生活空闲,可以过猪一般慵懒、轻松的生活。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剩下的这大半年比前3年过得还要忙,还要累。
刚刚休息了3天,她就接到老师的电话,让她从下周起全职坐班,并说已经为她购置好了办公电脑,将来正式工作后可以继续使用。她这才明白,说是留校做两年辅导员,但辅导员工作在保研刚结束时就开始了。
周琼心里有点不乐意,但她明白不能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毕竟还要在这里工作两年。
但让她哭笑不得的是,除了在院里全职坐班,还有各种人、各种机构来找她帮忙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大家都以为她保研了,应该很悠闲。有几天,她的手机坏了,她却有些许高兴,因为总算可以过几天清闲日子。
周琼觉得自己过了3年“不像学生的学生生活”,本想用大四这一年好好体验一下校园生活的简单和纯粹,但“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自己就像上足了发条的齿轮,怎么也停不下来。
就这样一直忙碌到了大四毕业,原本充满离愁别绪而稍显漫长的毕业季,在周琼那里却显得忙碌而平静——在其他同学深情追忆4年往事的时候,她得悉心准备毕业典礼的各种琐碎事宜。而当典礼一结束,她也就迅速完成了身份转换——第二天,她便办了入职手续,成了一名正式的辅导员。